《大梦》（民国）
若果我这一生
只有一句话的梦
壹.
阳光斜洒在他侧颈，顺着脊梁妄想蔓延进骨骼。
王俊凯轻轻扫了他一眼，眼睛也刺的生疼。
“王源同学，行程问题，论游泳来回所需时间。”王俊凯捧着书本，想看他做何反应。
“王源，行程问题！游泳，游泳。”后桌的同学忙拍他后背。
光线太强头也晕晕乎乎，一句话只听得最后两个字。
站起来便大脑空白：“游泳？好呀，天这么热，大家都去我家门前那条河呀。”
哄堂大笑。
“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吧。”王俊凯推了推眼睛，继续讲下去。
这是南中最受欢迎的数理先生，除却摄人面庞外还有满腹的知识，最重要的温柔，以及从不刻板的言语。
王源看着他身上带香的青衫，突然想起家门口一片薄荷叶，不经意走过也怪吸引人的。
“你怎么打算的？读完中学去读师专？”王俊凯抬眼看他，王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，按理说他爹铺好的路走上去保一辈子安稳，但他想去军校，想要打仗，想要报国。
“不念师专。”王源微微颔首，这样说到。
“学校有一个留洋的名额如果你愿意…”
“不愿，我这双手并非拿笔的手，而是去扛枪去打仗，去点燃炮弹引信的手。”王源一口回绝，终于知道他目的，无非就是给他爹当说客。
“我当你老师三年，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帮你父亲说话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，站在我的角度，我衷心希望你去。”
“先生，还是先道谢了，我既已经决定，便无挽留余地。”
“知道了，最后一句，战争不是小儿戏言，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思考一下。”王俊凯有些头疼，只能再劝他一句。
“先生再见。”王源弯腰道别，毫不犹豫转身出了办公室。
硝烟暂时还没弥漫到重庆，王源回望一眼楼旁的榕树，触目满片新绿，这是夏日的颜色。
贰.
王俊凯一直负责重庆地区的地下接洽，如果没有出现意外，这个老师职分是最合适的掩护。
王源是如何发现端倪的，王俊凯无法说明，只能说他真的是军事方面的人才，单就是发现了他办公室的线路异常，就能找出电报的隐藏位置，然后不动声色的窥视，在自己以为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推门进来，目睹了他的处心积虑。
王源眼里除了新奇再不掺杂别的东西，他是真的喜欢。
王俊凯无奈，对他摆了摆手。
“门锁上，过来学。”
王源听话极了，乖乖锁门，坐在了凳子上。
“你敲下第一个字就代表你愿意投身革命事业并且永志不渝，你愿不愿意。”
王源头点的笃定：“愿意。”
王俊凯随即露出笑意，王源看着他低垂着眉眼的侧脸，温柔的线条，心里响得地动山摇。
他从没说过，喜欢这些都是因为王俊凯，他喜欢王俊凯，所以喜欢王俊凯喜欢的东西。
爱屋及乌这样一个词，国学老师抽象的描述词不达意，他却自己明白了。
王源被包裹在他周身的气息里，只觉得这一刻要闻醉了，家国也好战争也好，不多时化为烟云字，全抵不过这个人一分一毫。
古有断袖，他看的杂七杂八的书够多，里面讲的东西让他在确认心思之后没有什么害怕，喜欢而已，人之常情。
他那时还不懂这是一个什么世道，这世道又能带来什么命运。
叁.
中学毕业，终究是没有选择师专这条路。
王源和自己爹吵的天翻地覆，被罚去跪祠堂，他腰杆子硬，跪在那里，面对列祖列宗也是些不中听的话，他说他就是不愿安稳，老头子选的路他偏不要走，他喜欢的人也是英雄，是保家卫国一身正气的英雄。
“这天地怎就不能遂了我的愿呢。”
他大吼，转身跑出祠堂，寻常一个夏夜，站在王俊凯家门口，扣响那门扉。
王俊凯本已睡下了，披衣给他开门，皱着眉，看他双眼狠的通红。
“怎么了？”王俊凯问道。
方才一身乖戾，只剩下前一个字了，瘪下去的唇角，软软的喊：“先生…”
于是王俊凯便放他进了屋子，面对他真的是让的一点底线也没有。
“喝水吧。”王俊凯转头，手还没伸出去，就被他臂弯勒住，那气力或许是想抵死不放，双唇带着夏夜的风贴过来，王俊凯心跳的飞快。
王源骗得几丝安慰，边退开嘴唇，只剩额头相贴。
“源源，怎么了？”王俊凯早已抛开那水杯去回抱他。
他自己怎也不过凡夫俗子，敌不过七情六欲，来这人间一趟自然贪恋春光。
“喜欢…先生，喜欢你。”王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，只剩这一句两个字的喜欢。
第二天是两人一同回的家。
王父捂着心脏，下一秒便要气绝一般。
“荒唐…做这等荒唐事，你就不怕沦为后世的笑料！”
王源握着王俊凯的手，吐出口浊气，说：“留名也好，留姓也好，流芳百世也好，遗臭万年也好，我不过是握着所想之人的手做所想之事，怎谈的荒唐？”
“至于后人，我这一生是有血有肉的人，一百年不过便是一抔土，现在不遵从本心，难道要化成土了再来后悔吗？”
王父跌坐在凳子上，挥了挥手：“走吧，没人逼着你了。”
王俊凯拉起跪在地上的人，往屋外走去，同时抬头看着那片遥远天光， 突然战机轰鸣，所有人都朝防空洞里跑去。
这重庆，终于还是难逃折磨。
肆.
只怪战争冲散了两人。
王俊凯的身份暴露，被遣去姑苏，王源留在重庆，看整日被抬来抬去的死尸，义无反顾参军。
战场上杀的双眼血红，身上无一不是大大小小的刀伤枪伤，他手臂困乏，唯一的力量，竟是还想圈住那个人抵死不放的念想。
偶有一日终于得到来信，王源望着一切平安勿念这六个字，竟流了国破家亡后的第一次眼泪。
因为这六个字的字迹，根本不来自王俊凯。
茫然的作战又过了两个月，气候暖了起来，日军终于溃败，最后一战后，王源躺在地上，望着烈日骄阳，身下不知是某某的尸体，但他不在意了，他最想要的人没了，最想做的事做成了，这世上，再无什么牵挂。
他被抬回家。
昏了三天三夜，有天梦中惊醒，却哭的不能自已，家里的小妹闻声赶来照顾，坐在他床前，看这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公子哥沾上沧桑的气息，抱着双腿流泪。
“源哥怎么了？梦见什么了？”
王源恍惚着埋头：“我梦见他了，最后一句话，为什么不让他说完…为什么？最后一句话…”
小妹不明所以，也被着伤感牵动。
后来有天王源疲惫入睡，王家突然来了位男子，穿着破旧的军装，眼神焦灼的寻找王源。
王父出门看了一眼，老泪纵横：“俊凯啊…”
王源从梦中就听到这个名字，惊醒来光着脚跑出去，看见王俊凯的那一刻四肢都回暖。
也算是不痛不痒的过了些日子。
只是一场病来的突然，谁也没想到夏季温暖气候会让王源性命垂危。
王俊凯终日坐在他床前，听他絮絮叨叨一些战事，再催他休息，王源有时候累的讲不下去，睡着了才会闭嘴，王俊凯就看着睡梦中的他笑着说：“唠叨死了你，你这么烦，去了那边冥王都要赶你回来，也只有我能忍受你了。”
王源本睡着了，猛的醒来，看着他双眼发亮，就像初见时那样，缓慢的说：“我有的时候疼的快死了，就想不行啊，我还想和你去游山玩水，等不等得到也要相信你，然后我要和你说我这一生，最想要和你说的话…”
王源突然闻到他身上独特的香味，他想上天为何生了他一颗偏颇心脏，令他坚如磐石蔽露荒凉，不谙少年愁，不谙相思苦，直到醉倒在他所手香酿，从此无处可逃，病入膏肓。
我梦里你没说完的那一句，换我惩罚你了。
没有下文。
王俊凯看着烈日炎炎浓荫转午，他心里在下暴雪。
这是怎么样一个世道呢。
“为什么不让他说完…”
伍.
王源甩了甩脑袋，从这个梦里醒来，摸了摸满脸都是泪水，转头去推身边的王俊凯。
“如果你现在只有一句话的时间，你要对我说什么？”王源问他。
王俊凯刚睡醒，也有点迷糊，但还是下意识答了：“不会有如果，就算有，我想说，下辈子还要遇到。”
“然后呢？遇到之后呢？”
“再说那些来不及说的话。”
王源看着窗外的绿茵，记不起兵荒马乱，记不起战火连绵，唯独记得梦里那个自己，在一个新绿午后，从办公室的门外探头，小声的喊：
“先生。”
枕梦一瞥惊鸿。
—END—
写完是凌晨三点，我今天和我爸促膝长谈，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念头，我爸说了我活了十几年从未听他说过的话，他说你不要用胆怯做借口，当你觉得一件事是对的，只要不违背道德，只要不危害社会，只要不伤及国家，你就义无反顾的去做，哪怕和我闹翻天，你也可以义无反顾的去做，我会支持你。
我突然就想通一些东西，就有了这篇熬夜短篇。其实不长，但我用了很久，因为有些想要表达的，我写出来又删掉，我希望你们是靠自己来理解，而不是我的理解左右你们，我想这一生还长，没有什么是等不到的，未来可期，你是，你爱的CP更是。
这如果非得是一场梦，那就做到最巅峰。